她深吸一口氣，拿出手機，撥通陳錦軒的號碼。

對方很快接起：“斯瑾？”

“師兄。”

“小李剛才來我辦公室說你忽然出去了，什麽也沒說。出什麽事了嗎？”

韓斯瑾閉了閉眼：“師兄，我想拜托你件事。”

陳錦軒楞了一下：“你說。”

“還記得顧浚絡跟邱慧慧那個委托嗎？”

“記得……”陳錦軒微訝。

“我想讓你幫我再重新做個鑒定書。”

陳錦軒皺眉，語氣有些嚴肅：“你想讓我幫你做假？”

“本來這個案子你也是要做假的，只不過陰差陽錯沒有違背你的職業道德而已。”

陳錦軒默了幾秒，嘆了口氣：“我可以幫你。但你要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
聽筒一時只有電流滋滋的聲音，陳錦軒聲音低沈：“你和顧浚絡走得很近，我有所耳聞。發生什麽了，嗯？”

韓斯瑾眨了眨濕潤的眼：“師兄，這件事你就別管了。摻和進來對你也不好。”頓了頓，“鑒定書你郵我家裏就好，這幾天我想請個假。謝謝了。”言罷也不等對方回答就把電話掛斷。

她最後看了幾眼那個草紙本上的畫，拿起來扔進密碼箱，鎖上。拿起桌上的照片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
福拜特.阿蒙的《可怕的女人》有這樣一句話：

女人啊，

當愛情違背了他的誓言，

當你的絕望化作一顆顆覆仇的淚水，

誰會在意誰曾經走過你的心房。

***

飛機內的廣播響起，甜美柔和的女聲親切地提醒機上乘客B市已到達，請做好降落的準備。

顧浚絡收起雜亂的紙張，收起小桌板，面無表情地閉上眼，靠坐在椅背裏。

神情疲憊且凝重。

外面的天色暗沈靜黑，一如他現在的心緒。

與此同時，韓斯瑾呆坐在床上，看著手裏薄薄一張鑒定書。頓了半晌，終是把它放進旁邊的檔案袋裏，鎖進抽屜，連同那張照片一起。

她躺下，柔軟有彈性的床墊顫了顫。韓斯瑾拽起棉被蓋在身上，閉上眼。

***

早上韓斯瑾是被窗外的鳥叫聲吵醒的。

她住在四樓，不高不低，正好與樓下那棵大榕樹的樹頂齊高。冬日來臨後有一群喜鵲在上面搭了窩。嘰嘰喳喳很是熱鬧。

韓斯瑾揉了揉有些腫的眼睛，坐起身。她下床，走向窗邊，看向外面那棵榕樹，淡淡笑了笑。這讓她回想起高中最後的一年，窗外的榕樹上經常會停留各種小鳥，每次唧唧喳喳的總是吵得顧浚絡睡不好。

她眼神微微失焦。明明是一場可笑的騙局，卻披上了那樣美麗的外衣。即使想起，也不知如何憤怒。

忽然，一陣食物的香味鉆進鼻孔。韓斯瑾嗅了嗅，楞住。她把手從窗臺上收了回來，看向自己緊閉的臥室門。默了半晌，轉身走向床頭，拉開抽屜，拿出裏面的檔案袋。

韓斯瑾打開房門走向餐廳，越靠近那股食物的香味越濃。

她捏緊了手裏的檔案袋，緩步走了進去。然而只看了一眼她便楞住。

餐桌上擺著大大小小各種碗碟，裏面都盛滿了她喜歡的小菜。有糖醋黃瓜、辣白菜、還有徐記的小籠包。

大碗裏應該裝著粥，碗上蓋著蓋子，應該是怕粥涼了。

顧浚絡坐在餐椅上，趴在桌上睡得正香。

韓斯瑾抿了抿唇走了過去，輕輕拉開他對面的椅子，坐下，看著男人有些憔悴的睡顏。

兩頰有些凹了下去，黑眼圈很重，下巴上的胡茬也沒有清理，頭發亂糟糟的沒有型。這與他平日體面考究的形象還真是相去甚遠。

韓斯瑾微微勾唇，視線黏在他的臉上。

清晨的朝陽慢慢升了起來，南北通透的屋子慢慢亮堂了起來。窗外投進一抹陽光，打在地板上描繪出窗戶的形狀。

墻上的指針滴答滴答輕輕轉動，那抹陽光漸漸前移，攀上沈睡著的男人的脊背，越過脖頸，投在那張雖有些頹靡卻依然難擋帥氣的臉上。

安寧，又美好。

韓斯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。男人皺了皺鼻子，被陽光曬得有些不舒服。

她微頓，舉起手裏的檔案袋擋在他的頭頂，為他遮住了惱人的陽光。

顧浚絡幾乎是在陰影投在臉上的一瞬間就醒了。他輕輕睜開眼，怔楞片刻，鼻子一酸，眼眶忽而就濕潤了。

韓斯瑾見他醒了便收回手，淡笑道：“醒了？”

顧浚絡直起身，用手扒了扒亂糟糟的頭發，也笑了笑：“你什麽時候起來的？”

“剛剛。”頓了頓，“你什麽時候來的？”

“昨天半夜，”他看著她，“下飛機就來了。怕吵到你在沙發睡的。”

韓斯瑾點點頭。

顧浚絡忽然眼神略帶期待地看向她：“我給你買了很多C市的特產，一會兒吃完飯我……”

“浚絡，”韓斯瑾叫了聲他的名字，“我有話想跟你說。”

男人嘴邊的笑淡了下來，他垂下眼沒有看她：“吃完飯再說吧。我早上天沒亮去徐記給你買的粥還熱乎呢，我還買了你喜歡的小菜……”

“浚絡。”韓斯瑾微蹙眉頭打斷他。

顧浚絡捏著筷子的手指白的嚇人。

韓斯瑾把手裏的檔案袋推到他面前：“其實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合適。而這裏的東西更加印證了我的判斷。所以，”她抿了抿唇，視線釘進男人眼眸深處，“我們還是分手吧。”

男人本就不好的臉色又蒼白了些，而頰邊不正常的紅又那麽突兀。

“我不同意。”

韓斯瑾桌下的雙手死死扣住膝蓋：“如果看完檔案袋裏的東西，或許你就不會這麽說了。”

顧浚絡定定看著她有三四秒，最後拿起檔案袋，輕輕打開。

裏面兩張輕飄飄的東西很快就滑了出來。顧浚絡只覺眼眸刺痛。

有一瞬間空氣是凝固的，連呼吸都困難。

“照片的事我可以解釋。”男人機械的聲音沒有起伏。

“好，你說。”

“我只是去喝酒，她是來搭訕的。我把她趕走了，什麽都沒有。”男人眼神沈定，一瞬不瞬看著韓斯瑾。

韓斯瑾眸光閃了閃。看著他的神情，她便知道他沒騙她：“好，我相信你。”

顧浚絡拿起另外一張紙，看著鑒定書下邊的鑒定結果一欄，忽然苦笑。

韓斯瑾眉頭微蹙，抿緊嘴唇。

顧浚絡放下鑒定書，搓了搓臉，用一雙滿布紅血絲的眼看向韓斯瑾：“看來你真的是很討厭我啊。”他笑了下，“都想到用這種方法把我推開。”

韓斯瑾眉頭皺得更緊了：“這是你當初那個鑒定的真實版本，你手裏的是假的……”

“不，”他打斷她，擡起眼看向她，“在決定跟你認認真真在一起之前我有去找過邱慧慧，在別的機構重新做了鑒定。我知道那個孩子不是我的。”

他苦澀一笑：“我既然決定要認真對待你，那些好的不好的過去我就想全部梳理幹凈。我不想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因為我的過去讓你心裏不舒服。”

韓斯瑾微微張唇，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麽。

顧浚絡深吸一口氣，聲音低沈：“我真的想跟你好好的……”

韓斯瑾閉了閉眼，眨去眼睫的濕潤，眼神恢覆沈定，啞聲道：“過去的七年關於你的事情我也從不同人口中聽到一二。怎麽說呢？邱慧慧的孩子是不是你的都無所謂了，我並不在乎。總之我不會跟一個情人滿大街的男人談什麽正經的戀愛。”她勾起一抹沒什麽溫度的弧度，“更何況，你曾經還親手把我打落懸崖，迫使我遠走國外來逃離痛苦。我腦子壞了也不會跟你玩什麽認真。”

男人苦笑，眼神有些貪婪地看著女人的眉眼：“一一，你終於肯承認了。”

韓斯瑾對於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其實沒有多驚訝，意料之中。從他今天神情如此反常和失蹤這兩天她也猜到一二。

“我從沒否認，是你沒有發現而已。”

男人雙手緊握，五指纏繞，手心濕潤：“我想知道，重遇到現在，你有沒有對我認真哪怕一點點？”

韓斯瑾定定看著他，笑了：“有時候你也天真的很可愛。連高卉檸都能看出來我在報覆你，雖然過程跟預計相比有所偏差，可這一次，是我甩了你，耍了你。”

男人也笑了：“上一次，也是你不要我了。看來歷史還真是驚人的相似啊。”

韓斯瑾沒說話。

顧浚絡仰靠進座椅：“這七年來，我內心很煎熬。一面想要找到你，一面又為自己的不爭氣痛苦。我顧浚絡樣樣優秀，憑什麽就非你不可？所以我試過跟很多女人在一起。可身邊的人越多，心就越空。我從不想為自己爭辯什麽，我就是個爛人，徹頭徹尾的爛人，不甘寂寞的爛人！”

女人皺眉，嘴唇緊抿。

“可直到遇見你，一切都不一樣了。”他望著天花板，好似自言自語，又像在對她傾訴心事，“我一度不能接受自己愛上了第二個人。那種感覺讓我又新奇又興奮，還很害怕。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的，因為我怕再次失去。”

韓斯瑾心弦一動，伴著疼。這是她第一次，聽他說“愛”這個字。

他坐直身體，嘆口氣：“老天確實跟我開了個大玩笑。自始至終我愛的其實都是一個人。你變了樣子，變了性格，還是會愛上。矯情點兒想，這就是命運。”

“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？”

“沒意義，我就是不想憋著，想讓你知道。”顧浚絡輕聲道，“一一……”

“別叫我一一，”韓斯瑾面容冷肅，“你每次這麽叫我都像在我臉上扇了一巴掌一樣，讓我覺得惡心。”

男人臉色更白了，連笑都笑不出來，眼神頹敗：“好，斯瑾。”他換了個稱呼，“我還是那個問題，這大半年的相處，你真的沒有對我認真過嗎？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接下來幾章會虐點兒，相信我，往後就甜了。畢竟如今顧渣渣用血和淚領略了什麽是愛情。漫漫追妻路啊，肯定又搞笑又心酸又感動又讓人想流淚~

PS：今天是木頭的農歷生日！又老了一歲啊！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